今年聖誕，我看了一齣很讚的舞台劇—《 愛在年老色衰前 2.0 Before Outdated》。
這是一齣獨角戲，由主角王安琪自編自導自演，講述自己年過三十，身為忙碌的舞台劇演員，雖然在舞台上歷經一切美好愛情，私下生活卻總是在軟體上遇見瞎男的故事。

資深讀者應該知道，我很愛英國影集 Fleabag，也去看了原單口劇，還寫下：「誰可以單口一個半小時讓人又哭又笑 —— Phoebe Waller-Bridge.」

不好意思，如今我想加上王安琪的名字。
她把現代交友的矛盾荒唐忠實呈現，好好笑，笑一笑又哭成淚人兒，畢竟荒唐裡有太多寂寞感慨。

（以下有雷，也有可能記錯人名，畢竟我現在才寫下這篇。）
滑交友軟體根本該列入二十一世紀的必修課，但我真的不知道誰該來教。
我並沒有聽見王安琪獨自在家中聽到的耳鳴聲，但我也會在地上滾來滾去，社群滑一滑就打開交友軟體，為他們取個好記的綽號。

積極的蘇志燮看似一切都好，誰不想要試試看在公園來一炮，可是有時候就是那個臨門一腳之際，等一下等一下，還是先緩緩。「搞清楚自己要什麼！」我真的不相信蘇志燮知道他要什麼，就算他比我清楚，他憑什麼因為我的卻步，就對我發怒。

吃素的克里夫歐文很不錯，規規矩矩應該是男友的料，可惜約會像面試一樣，也許有人的愛情跟工作很像，說好了試用期三個月那樣明確效率，但我不是。如果談戀愛是場一個蘿蔔一個坑的踏實遊戲，我何苦在交友軟體上尋尋覓覓，還假裝欲拒還迎。
「談戀愛不就是兩個人，在一起浪費時間嗎？」

年輕的朴寶劍比出六六六，要不是我認識的朋友也會比，我還真的會誤以為那是時下年輕人愛心的新比法。手比愛心就已經這麼多種，為什麼稱讚別人厲害不能好好說。我跟王安琪同年代啦，我們都說：超ㄅㄧㄤˋ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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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代前半的我也有一小段交友軟體的全盛時期，雖然那段時光沒有王安琪的故事那樣高潮迭起，但我也發現了，原來想要輕輕鬆鬆談感情，同時希望自己是誰的唯一，是一件貪心的事情。

二十代後半的我已經懶惰社交，雖然還是有少數以其他方式認識新的人、玩玩曖昧遊戲，但也有大半時間，享受一個人，笑看網路上的孤獨指數量表。一個人吃飯、逛街、看電影、看醫生、旅行，根本是日常，在此誠摯推薦一個人去台東放空，那是我最喜歡的一趟旅程。

孤獨量表最高等級的一個人過生日還沒有過，但我以後應該會想試試看。雖然有點矛盾，但我總覺得這種不抱期待的行程，比交友軟體演算法還神奇，再怎麼厭世，我多少還是相信命運，也無可救藥地相信愛情。

所以我大概在王安琪分享她終於終於感受到第一次愛戀的時候，哭得一塌糊塗，一路從那裡哭到全劇結束。
我甚至已經忘記他們怎麼遇見的，那個人沒有明星綽號，只有一段段美好回憶，也說不上來，就是那句可以解釋一切的台詞：「喜歡就是，一點違和的感覺都沒有。」

就一次的相處，一次的深刻愛戀，可以把其他不能相見的日子都變得完美，所以可以篤信那句「下次見」。
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之後，才發現孤獨的最高等級不是一個人過生日，而是一個人失戀。搞半天，我的心動和心碎，都與你無關。

多年以後突然有次見面的機會，王安琪說自己已經不是會因為喜歡而拋下一切的年紀，她待在工作現場，即便心已經不在了。
這大概就是我和她的差別，明明多次一個人失戀，也早已不再預設愛的永恆，但每次這種大抉擇的時刻，浪漫還是會戰勝理智，相信對方不是害怕承諾，只是以他的方式，在預防失落。

有點搞不清楚最後那段，是幻想還是現實，我覺得是幻想，畢竟真實的王安琪在聖誕期間演出愛給我們看，而不是跟愛人去看演出。
但無論如何，想必她這一路跌跌撞撞也領悟到結尾那句：「台上台下，無聊精彩，都是我的人生。」

愛在年老色衰前，我倒不認為是因為愛跟人一樣有有效期限。雖然我才剛要進入三十代，也不太明白我的結局會是什麼，但我私心希望愛在年老色衰前的意思，不是老了以後不能喜歡或無能去愛，而是必須在 outdated 前，體認到不管愛最後以什麼形式存在，那就是你生命裡的一部分，那就是你的人生。

Fleabag 最後的那句 it’ll pass. 讓我心痛好久。最後一幕是主角獨自走在回家路上，我當時寫說，主角大概長大了，但我沒有跟上。
看完《愛在年老色衰前》有些釋懷了，以前總認為那個 it 講的應該是 love，但現在，我想 it 應該是指那些因愛而生的所有情緒。
從來就沒有人保證愛是美好光彩的，Fleabag 也提過，愛根本糟糕透頂，愛可以讓你徹底失常，所以我們才會不希望一個人經歷。

“love isn’t something that weak people do.”
愛之所以偉大，是因為我們經歷的一切，愛之所以偉大，是因為明知愛如此糟糕艱難，可我們不怕，因為我們強大。

謝幕曲播著 Alicia Keys 的 If I Ain’t Got You，我還在哭，因為過去十多年我都覺得為什麼找不到歌中那個 you。

開頭的時候，她在劇場，感慨地說：「這世界的所有故事都與愛有關，而我卻正在與愛無關。」
結尾的時候，她也在劇場，感慨地說：「台上台下，無聊精彩，都是我的人生。」

耳邊還是 If I Ain’t Got You，那一幕，我才突然雞皮疙瘩感受到那個 you 是自己，一切都得回到自己和自己深愛的人事物身上，才有意義。
台上台下，一切都與愛有關。